偶然开出的生命之花 村上春树《偶然的旅人》

虽说村上春树的长篇都很好，但是他的短篇比长篇更为瑰丽。语言与意象凝炼、细节连接巧妙、主题明确，最值得称道的是漂亮的平衡布局。虽然全面，却依然留有不充分说明的余白，读者从那里可以感受到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意境、令人感怀却难以触摸到的深层情感。比如：他的短篇集《东京奇谭集》中的首篇“偶然的旅人”，将许多偶然重叠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做作感，刻画了生命中不可思议的交错。

这一作品，是从“我=村上”的经年往事开始写起，记述了1990年代，村上生活在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剑桥时，在当地的爵士•俱乐部体验到的“不可思议的事件”。那个夜晚，他非常喜欢的汤米•弗拉纳根演奏了钢琴三重奏。但是，当时的“我”觉得：“那晚的音乐试图将我们的心送往别处，但却不知道为何没能实现。”也许，“我”将不可能再次听到他的现场演奏，但是“就这样只是留下温吞吞的印象之痕。”让人实在感到遗憾，被这一想法驱使的“我”忽然想起：“假如现在，自己拥有汤米•弗拉纳根演奏两曲的点播权的话，那么自己会选择什么曲目呢？”。于是脑海中浮现出了查理帕克的《巴巴多斯》和艾林顿公爵的《斯塔克失落的恋人》。两支曲目都是专业人士的受众曲目，并不是那么有名。然而，就在我的这一想法闪现过后，弗拉纳根在演出的最后，竟然相继演奏了那两支曲目。首先是《斯塔克失落的恋人》，接下来是《巴巴多斯》。这当然不是“我”的点播，怎么说都仅仅是偶然而已。可是，“在如星群般密集的爵士曲目中，作为演出的最后曲目，被选中接连演奏的概率，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这一爵士乐的偶然话题，只不过是小说的引子。其主题是：以钢琴调律师为生的41岁的同性恋男性，在郊外的购物中心咖啡书店中读着一本书，偶然邻座并排的女性偶然也在阅读同一本书……从这样的情节开始。展开了让人窒息的偶然的重叠，直到最后的结束。

说起来，偶然是文理科遭遇的交叉点，非常有意思的题目。事实上，描写偶然的有亮点的书籍有很多。比如名为《偶然偶然》（雷纳多•穆罗地那著  田中三彦译  钻石社）一书，作者原来是物理理论的研究者，他让人明了，陷在平凡生活中的我们，是如何在无意识中忽略了那么多的偶然这种事物的。这本书主要是讲从夜空的星座到失业率的微小变动，在这些随机变化引起的事物中，人们将看到必然。就像混沌科学的“蝴蝶效应”，在量子力学中，比这些更为深层次的地方，偶然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偶然偶然》的偶然论让我们深彻地感到：人的生命——并不是只有已经存在着的事物的生存延续，还包含着不存在的事物承接生命——是否正如，被偶然的微波拨动而轻轻摇动的树上的叶片那样，偶然而来。

不管怎么说，当想听的爵士乐在脑海中浮现时，不经意间音乐的旋律就在耳边流淌开来，这让我们感觉到活着是多么美好，这样的偶然的存在，本身就是至上的幸福。

我们所有人，也许都是“偶然的旅人”，就像你我偶然相遇、偶然离别、偶然喜欢、偶然相依、偶然思念、偶然一生。。。。。。这一连串的偶然最终却成就了必然——在这个世界上，生命与生命相互依赖，无论喜厌。（日本通编译，转载请附上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