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皇即位之礼将赦免55万人，日本“赦免”制度的历史起源

10月22日，日媒称，日本政府将在新天皇德仁即位大典之际宣布大赦，将赦免大约55万人。日本上次的大赦是在1990年上任明仁天皇时期，250万人被释放、获得减刑或撤销前科。 据了解，因违反交通规则或选举规则而被罚款的人中，2016年10月21日之前交完罚款之后再无重犯的人是此次特赦的对象。

被处罚款的人原则上在5年内不得考取医生、护士等国家资格证，但此次赦免对象不用等5年。另外，因涉嫌违反选举而丧失公民权的人也将恢复权利，今后可以行使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即便如此，由于特赦而有可能引起的社会恐慌依然令人担心。菅直内阁官房长官表示:“这次特赦的出发点是让犯罪者能够重新做人,促进他们回归社会”。根据日本宪法，“恩赦”是天皇在内阁的建议和批准之下进行的国事行为之一，这一决定不经国会审议，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说起来，为什么日本会有赦免制度呢？据说要想了解这段历史的话，就要回到日本古代飞鸟时代了。因此，本报向东京大学史料编辑所研究古代日本的山口英男教授询问了“日本赦免制度的起源”。

那么，日本开始“赦免”的契机是什么呢?

山口 ：701年根据大宝律令，日本确立了“律令制”。律指刑法，令指行政法。也就是说，以法律为基础，将官僚机构覆盖到各个地方，建立以天皇为中心的国家制度。日本借鉴了中国的法律，引入了这一律令制。可以说，当时的赦免制度也是“进口”而来的。

中国产生赦免制度的“合理理由”

——据说日本的赦免制度起源于中国。当时中国的统治制度中已经包含了赦免吗?

山口：  是的。在中国，当王朝征服新土地，或者成功镇压叛乱时，皇帝会赦免犯罪者以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统治之下，或者让他们重新回到人民当中去，让民众对他们过去的犯罪行为引以为戒，已达到更好的统治和管理国家的目的。

——这是为了赢得“国民”的支持吗?

山口：这是最大的理由吧。但是，统治者改变了，法律也会改变。以前的统治者认为是罪犯的人，如果法律改变了，说不定也不会被问罪。或者，以前只是轻微惩罚的人，在新的统治者面前可能会被判死刑。毕竟想要在和平年代解决这样的分歧是很难的，所以比起在这上面花费力气，暂且将所有的事情都归零之后再重新进行统治更有效率。这或许就是实行赦免制度的初心。

发生灾害、饥荒、干旱等自然灾害时也会实施赦免

——这么想来，赦免的初衷也是很合理的。那么，借鉴了中国的制度之后日本本国是怎么具体实施的呢？

山口   赦免是关于刑罚的制度，因此在律令中被定为“律”，从一开始就被编入了法律体系。和这次一样，赦免制度的实施都是在天皇即位、年号改元、立皇太子等场合实施的。也可以说日本实施赦免制度是为了宣扬天皇统治的威严，显示其存在的特别之处。但是，赦免制度不仅在国家遇到喜事的时候实施，在国家遇到丧事比如灾害、饥荒、干旱等自然灾害的时候也会实施。

——那么这算什么意义上的赦免呢?

山口  当时认为，国家遭受天灾是因为统治者的行为过于残暴有违天理。所以通过赦免这种“慈悲”的行为，达到以德服人的目的，向上天昭示其“改过自新”的姿态以防后患。

100年间实施了60多次！

——原来如此。但是，如果每次发生灾害都进行赦免，赦免的次数会不会太多呢?

山口 确实如此。由于庆典很多，所以当时赦免相当频繁。据说西历697 ~ 791年约100年间，赦免就实施了60次以上。

——100年间多达60次以上！那么赦免的对象是谁呢?

山口    赦免对象也是在“律”中规定的。基本上，重罪者都不属于赦免对象，对国家谋逆和谋反，故意杀人和从属性杀人都被排除在赦免外。剩下的大部分都属于赦免对象，其中包括吵架斗殴、缺勤、非法跨越国界、官员利用职权牟利……等犯罪行为。即使犯了那样的罪，通过赦免就能避免刑罚——鞭打、徒刑、流放和死刑。

——工作缺勤也可以被赦免，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延迟或不缴纳税金者也属于赦免对象

山口  更有趣的是到了平安时代，连滞纳税款也被纳入赦免对象。平安时期，中央派来的国司开始对日本进行统治，他们负责对国民征税，但有时也有不纳税的民众。但由于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次大赦，没纳税的国民就这样糊弄过去了(笑)。

——交了税就输了，滑稽(笑)。

山口：当时没有媒体，高札（江户时代用于公布法令犯人等罪状的布告牌）赦免的实施使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消失了，恐怕大部分人都在等下一个赦免日的到来。

——也就是说，可能民众不会注意到未缴纳税金这件事吧吧。那么，究竟是谁将不缴纳税款者列入赦免对象的呢?

山口：我想赦免之后将不再对未缴纳税金者征税，这也对国会官员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国司有义务把征税情况记录下来报告给中央，这样的话，不缴纳税金者当然也会被记录下来，而且国司内部新老官员更替之后，其记录就会被继任者继承。问题在于，国司的继任者是否有义务收回未缴纳税金者记录的名单呢，这一责任是否也应由后任国司来承担呢？但是如果真的要国司来承担责任的话，那么以以前那种赦免实施的频度来看，国司的人恐怕要吃不饱饭了。

对日本人来说赦免是家常便饭

——原来如此。简单地说，因为有了赦免，继任者们就不用为前任者偷懒或没能完成的工作擦屁股了。您觉得这样合理吗？

山口：除了杀人等重大犯罪外，过去犯下的罪和不好的事件也会被定期性地以几年一次的间隔被重新洗牌。也许可以说这与日本的“祓除污秽”这一文化有关。不管怎样，正是因为将“罪和赦”设置在一起所有人可以平等的享有这一权利，所以赦免才能够长久地发挥作用吧。但是，如果只是停留在形式上而在没有前提的状态下，那么为什么现在还在实施“过时的制度”呢？可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当时人们的人生观中，有一种定期回望过去的“赦免感”。也就是说，赦免是家常便饭。

山口：不过或许也有人利用了这一制度行方便之事。例如国司官员，实际上征了税却说这个人没上交税金，之后将税金悄悄塞进自己的腰包。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如果被发现就麻烦了，但如果不久就被赦免，未缴纳部分就可以蒙混过去了(笑)。这是只有在赦免制度频繁实施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