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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劳尔专栏
冬季的多哈，白天的气温大概在18度左右，波斯湾的海风迎面吹来非常清爽。随处可见正在施工的建筑表明了，这个被誉为“沙漠中的明珠”的国度，正在为2022年世界杯做着最后的冲刺准备。
第一天抵达的FIFA记者团中，只有我和另一位日本记者是黄种人的面孔，在大厅等候大巴的时候，我们两个和自然地聊了起来，他叫冈田浩幸，是《读卖新闻》东京本社的体育记者。(《读卖新闻》是日本的第一大报纸，偏保守主义，曾多次批评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行为，还曾在2006年发文检讨战争责任。）
多哈虽然城市不大，但交通还是比较拥堵的，从酒店到目的地贾努布体育场大约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俩并排而坐，两个人都很健谈，于是就开始慢慢聊起了中日之间的足球问题。
他的家乡在大阪，最支持的球队就是大阪樱花，浩幸首先问我迪亚曼蒂还在中国踢球吗？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他稍微显得有一些失落。在他的记忆中，迪亚曼蒂是他在亚洲见过的最强外援之一。
“14年亚冠的1/8决赛，大阪樱花对阵恒大，当时的樱花阵中有迭戈-弗兰，我们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整个球队都信心满满，结果我们首回合主场输了一个1-5！”
“我在看台上看着神奇的迪亚曼蒂，真是要羡慕死了，以前的孔卡和穆里奇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后来恒大还能拥有这样级别的外援，当时整个日本足球界都很沮丧，觉得我们的联赛对比中超差得太远了。”
“对了，当时南野拓实也在樱花阵中，我记得他替补登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
听到这里，我心里稍稍酸了一下，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联赛的新政会是怎么样子，但对于外援的限薪似乎在所难免，我和他讲了中超即将开启的薪资改革，这让浩幸很不理解。
“这些年来，我们看着中超联赛慢慢进步，你们几乎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亚洲最强的联赛，买来的外援比上世纪80年代日本引入的外援要强得多，还签下了那么多大牌教练，这是日本球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联赛的繁荣是整个国家足球发展的基础，以前你们国家的经济没那么好，签下的外援水平不高，现在你们的球队有钱了，为什么联赛还要限制外援的引进呢？要是J联赛的年轻后卫们，每天可以和26岁的卡拉斯科过招，我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话题谈到这里，我难免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作为足球媒体人，我特别想知道在日本同行眼中，中国足球不行的原因是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浩幸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顾虑，我让他放宽心，我们今天只聊足球，对于其他价值观的差异可以完全抛开。
“读书！”
说完这两个字，浩幸向我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前国家队主帅冈田武史曾经在中国执教过，我采访他时聊到了中国足球的一些问题，他跟我说，中国足球小时候不是在学校中长大的，而是在专业的体育学校，那里只重视足球技巧的培养，而没有学校的氛围。”
“在日本，上学不仅仅是为了考大学，我们的贫富差距比较小，当足球记者和餐厅服务员的工资基本相同，更重要的是在学校期间的那种氛围，和同学们每天在课堂中听讲，在一起郊游，踢球的时候会有同班女生为你加油，这些经历对于日本小球员来说很重要。”
“你刚才说，踢球的孩子不能去正规学校上课，那他的思想会受到局限的，如果教他的老师也没有经历学校的生涯，而他们又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这样的培训模式很可怕，我几乎无法想象，中国足球之前那一代优秀的球员，都是这个模式下培养出来的吗？”
听到浩幸反问我，我一时之间也有点懵，我向他解释说，在中国联赛职业化以前，球员们都是为各地方和集体踢球，就是我们所称的“举国体制”，当时的运动员立志为国家赢得荣誉，他们在成长期也能享受到更好的营养和资源。
“我小时候在大阪长大，现在还记得大阪钢巴队有一名中国的后卫，叫贾秀全，当时他几乎是整个日本联赛最好的后卫，我们的报纸天天都在鞭策，希望日本也能涌现出这样优秀的后卫。”
“你一直跟我说，日本的青训很好，其实我们的足球在40年前很差，一直到1998年才有所起色，当时日本想要申办世界杯，韩国有个国际足联副主席(郑梦准)就说：‘日本足球这么差，怎么能首先代表亚洲举办世界杯呢？’”
“要论人口压力，日本其实不比中国小，但我们的媒体比较宽容，社会环境也比较宽容。孩子们踢球无法成才，完全可以在家附近找一份工作，和我们这些闯进东京的人相比，大家的生活质量没有什么差距。所以就算无法成为球星，其实也无所谓，努力过就好。”
“我现在还认为，98年世界杯预选赛中的那支中国队，要比我们日本队要强，后来02年你们果然也闯进了世界杯决赛圈。04年亚洲杯你们也很强，我记得你们的左边前卫叫闫嵩，突破起来真的很犀利，还有李玮锋，那个后卫真棒！”
聊到这里，浩幸突然转移了话题，他问我对东京奥运会怎么看？
我表示，在北京奥运会的时候，中国人已经通过奥运向全世界证明了自己，我也看过日本电视台对北京开幕式的解说，感谢他们那么支持北京奥运会。16年里约闭幕式上，日本的三分钟表演很精彩，我尤其期待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会不会是皮卡丘。
浩幸对我的评价非常高兴：“其实我们现在也在努力建设国奥队，日本足球19年踢得并不好，我们希望日本国奥可以在东京奥运会上进入前三名，甚至拿下冠军。对了，中国球迷知道久保建英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心里又酸了一下。我说久保建英在中国非常有名，许多球迷都为他的球技和西班牙语水平感到非常惊诧。
然后我问浩幸，日本球迷知道武磊吗？
浩幸大笑着回答说：“当然知道，我认为武磊的表现，在西甲联赛中也是中等以上的水准，我知道他是中国现在最好的前锋，可相比较你们二十年前的那些前锋，好像特点没那么明显。”
聊到这里，我们也抵达了贾努布体育馆，这是卡塔尔提前建成的世界杯场馆之一，在场馆参观采访的时候，负责人阿里带我们来到了新闻发布会的地方，听说我是中国人，便让我坐在了发布会主席台的最中间。
“这位年轻的中国主教练，在昨天的比赛中，中国队3-0取得了小组赛的首场胜利，对此你怎么看呢？”
所有记者听到这个问题都笑了出来，我看到浩幸在记者席中也笑嘻嘻地看着我。
“好吧，我们准备狂欢一整夜，好好地庆祝一番，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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