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晓毅
在日本，已经逝去几十年的 北大路鲁山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即便不能算家喻户晓，但至少是人人皆知。
如果你在日本街头向路人打听鲁山人是谁，他们十有八九都会说是个美食家。鲁山人美食家名声太大了。
其次，十有六七还会竖起大拇指说，鲁山人是个了不起的陶艺家。
鲁山人的陶瓷艺术，在日本近代陶瓷制作史上，也算是独树一帜，自成一家，称得上伟大了。
再次之，十有二三，也就是那些真正了解鲁山人的人，应该还会说：
鲁山人是个了不起的书法家、了不起的篆刻家、了不起的雕刻家、了不起的画家、了不起的漆器艺术家……
总之，几乎所有与艺术有关的事情，他都能来两下子。
而且来的那两下子，无一例外还都取得了不起的成就，都成为那个行道的翘楚。
如此奇才奇人，在日本近代史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称之为奇迹一点不夸张。
就是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干啥啥成的人，晚年却基本上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陶瓷器的制作上。
几十年的忘我投入，我们可以想象鲁山人陶瓷器艺术的成就会有多大，会有多么了不起。
那么鲁山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01
一部“草根逆袭”成长史
鲁山人明治十六年（1883）生于京都上贺茂神社下属的一个社家家庭，本名北大路房次郎。他家虽然属于神社，却是众多下层社家之一，家境非常贫寒。
鲁山人出生前父亲自杀，作为遗腹子出生后不到七天，就被送给人当养子。后来被转送多次，最后被送到一个叫作福田武造的木板师的家。
然而这个福田也是个不务正业的，每日只知喝酒赌博，常常几日不沾家门，自然也是缺衣少食。所以，鲁山人小学四年毕业时，就被送到人家去做“丁稚奉公”（童工）。
用流行的话说，小时候的鲁山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根”。
一般情况下，作为草根的成长命运大体是这样的：
小时给人打工，长大一点后参军打仗，如果命大不死，回到日本因为没受什么教育，只能在小作坊当个工人。然后命好的话就能结婚生子，随着社会的发展，过上小确幸的生活。
或许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吧，鲁山人似乎命中注定就是一个不一般的人，命中注定不会过上普通的生活。
15岁左右，鲁山人开始跟人学习写字画画，马上就崭露头角。他参加的习字比赛，每次都获大奖。
17岁的时候，他看到画广告牌能挣钱，自己开始画，马上就成为西洋广告牌名手。
20岁上京后，他凭借一幅隶书“千字文”，一举获得当年日本美术展览会一等奖。
当时日本年轻男人都被征兵，但也许老天爷惜才，他因近视躲过了这一劫。然后自学篆刻等，又是自成一家。
鲁山人非常喜欢吃，可他看不上别人做的，所以就自己做自己吃。
没想到后来竟做到开美食俱乐部，给会员吃，这次又轰动了当时东京各界，每日车马成龙，竟被警察警告。
再后来，他开始制作陶瓷器，住到镰仓山里，自己动手制作并绘图以及装窑烧制，又成为最有名的陶艺家。
鲁山人的人生，就是一个穷草根不向命运低头，不向社会妥协，不受命运摆布，靠自己的奋斗，出人头地，逆转成功的典型。
02
“食器，是料理的衣裳”
中国人常说“人是衣裳马是鞍”，鲁山人开始制作陶瓷器的动机，其实就是从这里生发的。
他作为一个自己都承认的日本第一美食家，有一个重要的观点是“食器是料理的衣裳”，意思就是美食需要美的食器。
对此，鲁山人是这么说的：
“食器之于料理，就像衣服之于人。正如人不穿衣服不能日常生活，料理没有食器盛装也不能独立存在。所以食器可以说是料理的衣服。”
“所以说对料理感兴趣的人，就不可能对相当于料理的衣服的食器漠不关心。”
既然食器是料理的衣服，自己做的天下第一美食，当然要用天下第一的食器盛装了。
可是环顾四周，他发现找不到能配上自己料理的食器。对于日本当时的陶瓷器，鲁山人根本看不上：
“如今在日本制作的陶瓷器，不管制作得如何精致，都是低水平的日常用食器，只不过是厨房用的器皿而已。”
那怎么办呢？
再美的人也得穿衣裳，再好的美食也得盛装才能上席面啊。
“一盘好的料理，需要精心装盘，色彩清鲜、刀工精致，和精美的食器相映成趣，没有各方面的审美意识是不行的。”
于是，他开始收集中国明朝的和日本各种古陶瓷器。
03
从美食家到国宝级陶艺家
鲁山人是一个非常崇古的人，他收集了很多中国明朝的和日本各种古陶瓷器，用于盛装自己的美食。
谁料想因为关东大地震，此前辛辛苦苦收集的瓷器，全都震碎了。
重新开张后，随着生意扩大，收集的瓷器不够用了，他就产生了自己动手制作的念头。
“从这种立场上不客气地说，我对现代陶工们有所不满，所以请自隗始，自己开始研究。况且我还研究美食，还有研究美食这个事业，也有研究食物的衣服的责任，所以更应该努力研究创作陶瓷器。”
随后，就一发而不可收。从40来岁开始，一直专心制作到76岁去世。
在鲁山人一生的艺术和追求中，除了美食，陶艺算是他下的功夫最大、投入精力最多、坚持时间最长、取得成就最大的艺术了。
他的艺术观点包括——
唯古为美：
“日本过去的美术品，特别是桃山时代以前，年代越久远，越质朴，越富有魅力，无不给观客以心灵震撼。不管你看什么，都美观大方。反过来看现在的美术界，无不小里小气，甚至显露出某种丑陋的嘴脸。”
“在制作上我追求的，全部都是日本和中国的古陶瓷器精品。不仅明代的青花瓷或彩绘瓷，还有朝鲜的和日本的陶瓷器类，不论什么，只要是德川中期往前直到镰仓时代前后的东西，自己喜欢的都是我研究制作的对象。”
师法自然：
“我的人生是与生俱来喜欢‘美’。对人工制作的美术品虽然也很敬重，但绝对喜欢的是自然美。‘自然美礼赞一边倒’。不论是山还是水、石头、树木、花草，不用说还有禽兽鱼虾等，只要是自然的，我都觉得是美的，我都喜欢得不能自已。”
“所有的艺术追根溯源，都是来自自然，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路可走。人工做的任何艺术作品，说到底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天地间的自然美的。”
艺术性至上：
“陶器之美与书画之美、雕刻之美、建筑之美、庭院之美等艺术之美没有任何区别。”
“自己是个陶艺作家，就只关心陶瓷器艺术，不关心其他艺术的话，你就只能是一个工匠。”
“我认为做不到不断追求美，热爱美，掌握美，与美接吻，那么作为一个美术家，你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在艺术上只有热烈的爱决定一切。”
1952年，70岁的鲁山人为日本战后所制的最大型轮船 Andrew Dillon 的宴会厅墙壁，创作了两件绚丽无比的作品：《樱花》与《黎明富士山》，下图为《樱花》。
鲁山人生前谁都骂，唯我独尊。
跟朋友合作办茶寮（会员制饭店），也因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结婚也反复多次，跟子女也关系不好，最后只能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晚年，他在山里做陶瓷器烧窑，过着自给自足的“像小鸟”一样的自然生活，周围全是世上最美的美术品（陶瓷器、书画等），一个人与自然为伍，孤苦，悠然自得。
“总之，鄙人既不是陶人，也不是书法家，鄙人像是一个稀奇古怪的顽皮少年。”
北大路鲁山人，本名房次郎，日本著名全才艺术家，被授予“人间国宝”称号。自学成才，早年因书法、篆刻技艺成名，后深入研究美食、陶艺、古美术，在各领域都颇有建树。战后在欧美各地博物馆进行多次讲演，作为融汇日本传统美与自己独特风格的艺术家在国际上享有赞誉。
※ 本文内容整合自《鲁山人陶说》译者序，雅众文化出品，日本通经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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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山人陶说》
[日] 北大路鲁山人
人间国宝级艺术大师北大路鲁山人
带你纵览古今名器
探寻陶瓷器之雅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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